西兰花呀

废话记录簿

「齐艺」储备粮

*无后续,坑了

*放过来存着




饭后百步走,活到九百九十九。

六百六十六岁的张颜齐对这条俗语深信不疑,每天到点准时出来绕着自家山洞走上五圈。

现在是“百步走”的第五圈,张颜齐慢悠悠地拐了个弯,准备原路返回。

本应是白日当空天气暖,谁知忽地乌云蔽日,电闪雷鸣。

张大妖怪被猝不及防的雨浇了一头,他抹了把脸,捏了个避水决,半滴水也不沾身。

天上雷声渐重,不知是哪里的小妖又要渡劫。

他心里边盘算着明天的事宜,边加快了脚步往回赶,家门口近在眼前,只差一步。

三道响雷生生砸在顶上,张颜齐惊得连退几步,汗毛竖起。面前那扇粗制滥造的木门被劈成焦灰,风一吹来就悠悠地散了。

再过一会儿,便无风也无雨了。

张颜齐面无表情看着自己这座山头,顶尖尖还在冒烟,灰黑焦痕覆盖之处寸草不生,盘旋的乌鸦发出几声悲鸣,原本还称得上是山清水秀好地方,这下成了丑不拉几的破烂山头。

想到工程繁琐的修复过程,张颜齐的头又大了一圈,就算他念咒掐决比寻常妖怪要快,也少不得不吃不喝念上好几天,更别提一些没法用法术修复——被天雷劈枯了的花花草草之类的,那些只能另想法子。

眉眼耷拉,他下意识想推门结果扑了个空,脚下一个踉跄栽进门差点没摔个四仰八叉。

撑着石板桌稳住身,张大妖怪的鼻子皱了皱。

有股味。

隐隐约约带了点甜。

张颜齐皱起眉,顺着气息一步一步靠近,直到脚尖挨上一个倒过来放的竹篓。

竹篓是平时用来装粮食的工具,他时常会抓些未开灵智的动物来加餐,也不管死的活的随手就扔进去,反正过没两天都得进他肚子里。

眼前的竹篓似乎在轻微抖动。张颜齐啧了声,伸根手指去挑起竹篓。

里面缩着个刚化形的小妖怪,长长的兔耳朵一颤一颤的,他连头都不敢抬,整个人抱成一团在抖。

张颜齐拽了拽兔子精的兔耳朵,强迫他抬头。小妖怪哭得眼睛都肿了,鼻涕眼泪也不敢伸手去擦一擦,颇为狼狈。

张颜齐把小妖怪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,连屁股上的白尾巴团也要伸手去捏一捏。

兔子精没胆子躲,涨红了脸憋着声任人上下其手。

大妖怪又往人脖颈处凑,皱着鼻子嗅了嗅。

没错了。

他松开了手,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只兔子精。

“没想到储备粮也能成精,”张颜齐问他,“知道我是什么吗?”

刚成了精的兔子瑟缩着,小心翼翼从口中挤出两个字:“不知……”

张颜齐笑了下,眉眼舒展开来,竟也有几分温柔气质,他特地蹲下身和这只小兔子面对面,唇角仍是上扬的。

“我是狼。”

他说。

灰色兽耳冒出来,狼尾巴也摇摇摆摆。

可怜兔子被吓得一口气没喘上来,僵直着昏睡过去。

张大灰狼舔舔尖牙,十分遗憾的给他盖上几片芭蕉叶防止着凉。

这下好啦,储备粮成了精,明天的芭蕉兔肉也化为泡影。

真是倒霉透顶。





如今灵气稀薄,能成精的妖怪也越来越少,多数成了精的也抗不过化形时那三道天雷,往往第一道下来就魂灭形散了。

像这只兔子一样成精后能马上化形的,少之又少,只能说是天资卓越,而化形时一道雷都没劈着的,只能让人嫉妒得咬牙切齿挤出一声好运道。

小兔子确实一道雷都没挨着,因为全劈张大妖怪的山头上了。

张颜齐现在靠着椅背跷二郎腿,撑着脸指使兔子精忙来忙去。

“诶,把那个焦灰扫一扫。”

“好的。”

“兔子,桌子没摆正。”

“好的。”

“储备粮,帮我把被子叠下。”

“好的。”

小兔子忙得团团转,大气也不敢喘,小碎步从这里跑到那里,额前都是汗。

张大妖怪仍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,别的妖怪化形都怎么美怎么来,可他偏不,偏生化了和本体一样的下垂眼,怎么看都没精打采的。

他半眯着眼,似是睡了。

兔子精踮着脚尖一寸一寸挪到门口,脚抬起来脚尖就要跨过门口,身后传来两声咳嗽。

“……”小兔子乖乖把脚收回来,认真的擦起门框。

张颜齐打了个哈欠,问他:“你有名字吗?没有的话我就叫你储备粮了撒。”

兔子猛地竖起耳朵看向大妖怪:“我有!”

“叫啥嘞?”

“王晨艺!”兔子精大声的回答,“我是王家村的兔子!”

张颜齐跟着念一遍:“王晨艺?”小兔子“嗯”了声,开开心心继续擦门框。

擦着擦着门框外突然冒出一个脑袋,两个脑袋,三个脑袋……王晨艺僵在那里,猛兽的气息让他忍不住瑟瑟发抖。

上门采访的三个妖怪倒没有刻意藏起特征,耳朵尾巴尖牙都明晃晃的摆在台面上。

三位分别是狼,猎豹,仓鼠……?

王晨艺瞪大眼睛,看着那只仓鼠精大摇大摆的和几只猛兽勾肩搭背。

高嘉朗用胳膊肘怼了下张颜齐,扬起下巴示意几人去看整个身子贴着门框的王兔子:“弟啊,那是新鲜妖怪?”

他俩同为狼妖,高嘉朗年岁大些,亲近的都喊声朗哥。

张颜齐没滋没味的嗯了声应和。那边的周震南和姚琛早就已经凑上去了,一个用豹尾去戳人,一个热情好客的从自个儿兜里掏瓜子往人手上塞。

王兔子欲哭无泪,努力装作不在意那条在身上瞎戳的豹尾,颤巍巍的捧着那把瓜子。张颜齐一手一个拽住两人后领往回拖:“你们两个别吓着人家撒。”

好像昨天吓兔子的人不是他一样。

周震南白他一眼:“大哥莫说二哥啰,你昨天肯定先把人吓了。”豹纹耳朵收起来,尾巴也收起来,他摊了只手,喊了声姚琛。

“要吃不会自己拿嘛,干嘛次次都要我给你。”仓鼠琛摸了把瓜子放那只手上。

这俩坐一块专心磕瓜子,王晨艺小心翼翼的送了两杯水过去又贴着墙根躲去角落。

高嘉朗把里面逛了圈,尖头皮鞋哒哒的踩着,他边看边摇头。张颜齐也不急,坐在桌子旁看两个憨批磕完瓜子以水代酒在划拳。

朗哥招手喊张颜齐过来,可张颜齐在给人计分,干脆拽了想和墙壁融为一体的小妖怪来顶这份差事。

兔耳朵垂下来的小王颤抖着举起左右手计分。那边两只大妖怪就修复工程进行了讨论,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他俩又朝那只小兔子的方向看去。

这会儿三只妖怪已经打成一片了。

高嘉朗问他:“你准备咋办?”

已经很久没有新的妖怪了,这只兔子精的出现确实使人感到新鲜,但也只是一时罢了。

能化形的妖怪可是大补药,也许能让九百九十九岁的妖怪跨过千岁坎,顺利过渡到一千岁。

高嘉朗说九百九十九岁可不够活。

张颜齐没接朗哥的话,王兔子玩得还挺开心的,笑得傻乎乎的。

早上都教了他好几次了,念个咒就能把耳朵尾巴收起来,但王晨艺总是念不顺,要么只收了兔耳朵,要么就只藏了白尾巴团。

“先养着吧,”张颜齐笑了笑,“怎么着也算个储备粮。”

“以后再说吧。”




破烂山头是真的破烂。

张颜齐带着储备粮出来采风,一处好风景都没有,全是灾后现场一片狼藉。

他边走边掐诀念咒,嘴皮子快得不见影,身后的兔子精有模有样的学,咒语没一个念对,手势倒是一个不差。

大妖怪让巨石悬浮在半空,小妖怪让石头子摇摇晃晃离地一寸;大妖怪一挥袖,东倒西歪的树林直了身子,小妖怪一挥袖,向左倒的野蘑菇换了个方向躺着;大妖怪抬手招来几片云,化了雨浇溉干裂的土地,小妖怪抬手招来一阵风,轻得只面上感到几分凉意便散了。

连续几个时辰都在施法,张颜齐只觉得口干舌燥,手指都没力气动了,抬了脚去轻踢那只自己玩咒玩得不亦乐乎的兔子,两只妖怪大眼瞪小眼,你看我我看你老半天,奈何就是心意不相通。

无可奈何,张颜齐费力地指了指自己嗓子,再用手做出喝水的姿势。

王晨艺恍然大悟,头摇成拨浪鼓,两只兔耳朵甩得跟竹蜻蜓似的:“不用不用,我不用喝水,我不渴。”

张颜齐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,哑着嗓骂了句脏话,说是老子要喝!

小兔子惊得一溜烟往河边跑了,跑得太猛差点没栽进河里,站在边上念今天刚从大妖怪那儿学的咒语。

水滴被凝结成小小水珠,王晨艺等小水珠排好队便战战兢兢的控制着它们往张颜齐那边移。

张大妖怪看着眼前一长串的小水珠,张了嘴想说这哪里够喝,却在看到小兔子满怀期待的眼神时咽了下去。

算了算了。

张颜齐勉为其难对小妖怪点点头:“法术练的……不错。”

学得挺快,效果还行,算是有点天资,比起念咒在掐决上更有天赋,基本一教就会。

确实担待得起一句“不错”。

小水珠润了喉,张颜齐不再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,伸了懒腰,松松筋骨,叫王晨艺变回原型后伸手撸了把,再俯下身把这毛茸茸的白团抱在怀里。

白兔子晃晃长耳朵,好奇的探出脑袋,张颜齐踮踮脚:“预备备……”

“走!”

大妖怪一飞冲天,小白兔发出尖叫。

张颜齐捂了兔子嘴:“别喊撒,我这里正腾云驾雾呢。”哪里是腾云驾雾,明明就是在超速行驶。小兔子叫都叫不出来了,可怜巴巴的拽着衣襟一个劲往人怀里蹭。

结果张颜齐还闹他,说王晨艺你看看这里风景好好,想骗他探脑袋,好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。王兔子捂住耳朵说不听不听,白毛团更往怀里蹭。

张颜齐怕他没抓稳掉下来,抬了手去扶兔子屁股。王晨艺头也不抬,耳朵倒是红了。

腾云驾雾了好一会儿,张颜齐才缓缓下落,怀里兔子一直紧紧闭着眼,他拍了拍兔子屁股,说了声到了。

王晨艺被拍得一惊,直接当场化了形。十六七岁的少年紧紧靠在男人怀里,眼眶还是红的。

路过的红狐狸笑眯了眼,摇身一变成了锦衣华服公子哥,发色似他皮毛那样红,手上还拿了把折扇。

公子哥摇着扇,笑道这是谁家的兔子精。

张颜齐唤了声也哥,把王兔子护在身后,面上挂着副懒散样:“前两天刚化了形,我的储备粮。”

谦谦君子合了扇,问他们要往哪里去。

这座山头刘也占了一半,也算是半个山大王,自然有权问问这两位外来客意欲何在。

张颜齐拎出身后兔子做挡箭牌:“王家村不在你的地盘上么,带小朋友来寻个根。”

王兔子瑟瑟发抖。

刘也挑了眉:“我看你是来打野味的吧?”

自己山头的猎物不肯打,偏要踩着云到别人山头去猎,也不知有什么毛病。

张大灰狼嘿嘿笑了两声:“我那山头本来就没几个活物嘛。”花花草草的倒是一堆堆,但三道天雷下来,怕是也没剩多少了。

刘也懒得理会他,丢了句王家村不在我的地盘,又化作狐狸跑了。

王晨艺手还攥着人衣角,泪眼汪汪的扯了扯。对方别过脸来给他擦眼泪,嘴里嘟囔着爱哭包。

小妖怪就是小妖怪,一点威压都怕得不行。

边摸了把王兔子的脑袋,张颜齐琢磨今晚吃啥。身旁跟了只兔子精,那肯定没法吃兔子了,本来胆儿就小,要是看见自己吃他同类,怕不得吓破了胆。

那吃什么呢?要不要逮只鸭子?兔子又吃什么呢,去地里拔点菜给他?

张颜齐神游天外,被王晨艺牵着走。

等到了某个地方,小兔子撒开他的狼爪子,开开心心扑到老虎身上。

王晨艺喊艺东艺东,我回来啦。

老虎嗷呜一声,化成了长手长脚的帅小伙,抱着王晨艺使劲黏糊:“王老师王老师!”

张颜齐抬头看了看,顶上挂了块匾,歪歪扭扭的写了王家村三个字。

再看了看老虎精额头上隐隐约约的“王”字。

他记得另外半块山头的老大是只老虎精。各种缘由,他一直没和这老虎碰上面,只在传闻中听说对方凶猛剽悍,自己心生向往之意。

但原来不是什么大老虎啊。

向往之情碎成渣,张大妖怪觉得自己头又大了一圈。

面前是两个小朋友,他俩嘻嘻哈哈闹成一团。

张颜齐无语凝噎,眼角似有泪滑过。

传闻不可信,传闻不可信啊!





一兔一虎蹦哒了老半天,终于舍得分出点心思给旁边这位站了老半天的大妖怪。

张艺东呼哧呼哧搬来一张满是抓痕的小木凳,不好意思的挠挠头:“那个……您请坐。”

后面的王晨艺也跟着招呼:“张颜齐快坐。”

张大妖怪缓缓坐下,那边的老虎精又跑去翻箱倒柜了。王晨艺自个儿挪了张板凳和人面对面坐着,屁股上的白毛团一动一动的,心情似乎很好。

张艺东翻了老半天,终于捧着东西递到客人眼前,白菜上还沾了点泥土,看起来十分新鲜。老虎精傻呵呵的笑,说招待不周,今天还没出去觅食,如果来晚一天就有胡萝卜油麦菜什么的了。

吃素的老虎?张颜齐有些诧异,现在吃素的妖怪可不多了,何况还是只老虎。

但与他也没什么关系。

他掰了片白菜叶子,扔进嘴里嚼嚼,脆口多汁。对面的兔子精盯得眼睛都直了,还别过脸去咽口水。

张颜齐是不爱吃素的,可此时却生了几分趣味,懒洋洋的掰了一片两片三片,慢悠悠送到唇边细嚼慢咽,眼睛还有意无意的瞥那只兔子。

王晨艺低了头去看地板,长耳朵垂下来也没发觉。

大妖怪一个手刃把剩下白菜劈成两半,一半递给老虎精,一半递给兔子精,他说:“我不常吃素,刚刚那几口尝尝味道就够了。”

张艺东说了句谢谢,大大方方接过白菜啃起来。王晨艺还傻呆呆的盯着手上的白菜,过了一会儿,他费力的把这半个白菜一分为二,另一半塞给张颜齐。小兔子笑起来甜甜软软的,他说一人一半才好呀。

张大灰狼愣了愣,也跟着笑起来,借口说自己不太饿,用法术把这小半份收起来。

他撑着脸看那只兔子精吃东西,一小口一小口的,咀嚼的时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,有点像仓鼠,但比姚琛可爱多了。

白菜太少了,两个人没一会儿就吃个精光,王晨艺打了个嗝儿,说要出去找老朋友玩。

“老朋友?”张颜齐问。

“隔壁山洞的大熊呀,我还是只纯兔子的时候我们仨经常一块玩的。”小兔子笑眯眯的,人已经挪到门口了。

张颜齐嘱咐他天黑之前回来,活像个老妈子。小兔子应了声“好的呀”,又蹦蹦跳跳的出门了。

房子里只剩一狼一虎。张艺东摸了摸鼻子,抿着唇不说话,张颜齐捻着手指头默数一二三,数到八的时候对方开了口。

“他不能留下来吗?”

张颜齐说不能,他是我捡到的,在我屋子里化了形,我的山头还替他挨了三道雷,现在让他走那我不是很亏?

“……听说成精后马上化形的妖,是颗大补药。”

耷拉眼抬眼看他:“传的真快。”

“张颜齐你六百六十六岁了,百年时光对妖怪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,”张艺东继续说,藏在桌下的攥成拳,“如果,如果你打的是那个主意……”他停了会儿,平复气息:“我就追杀你到天涯海角,到我死为止。”

张颜齐没说话,起身挑了门帘就要往外走。

张艺东一个人坐在那里,攥紧了拳头又松开,唇语无声的动了动。

其实不是三道天雷。

那天其实有五道。

有只傻老虎紧张兮兮的冲上去接了俩,晕了好几天才醒过来。

老虎尾巴轻轻摇了摇,尾巴尖还有一点焦。

早知道他今天要来,就多准备一些白菜啦。当兔子的时候都要吃一整个才管饱,现在化了形反而吃得少了。

老虎精也出了门,他想得在对方走之前去多找些白菜。

即使人留不下来,但特产总能带些走的。

他要让他满载而归。


评论(25)

热度(240)

  1.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